此詩作於唐肅宗乾元二年(759)三月。乾元元年(758),李白因坐永王李璘案,被流放夜郎。翌年春,行至白帝城的時候,忽然收到赦免的消息,詩人驚喜交加,隨即乘舟東下江陵。此詩即作於詩人遇赦後離開白帝城乘舟順江而下抵達江陵時,所以詩題一作“白帝下江陵”。
前人曾認為這首詩是李白青年時期出蜀時所作。然而根據“千里江陵一日還”的詩意,以及李白曾從江陵上三峽推斷,這首詩應當是他流放中途遇赦返還時所作。
賞析
全詩四句全在一個“流”字,以體現詩人遇赦之後,從此海闊天空的輕鬆與喜悅的心情。
首句“彩雲間”三字,描寫白帝城地勢之高,爲全篇描寫下水船走得快這一動態蓄勢。“彩雲間”的“間”字當作隔斷之意,詩人回望雲霞之上的白帝城,以前的種種恍如隔世。一說形容白帝城之高,水行船速全在落差。如果不寫白帝城之高,則無法體現出長江上下游之間斜度差距之大。白帝城地勢高入雲霄,於是下面幾句中寫舟行的迅捷、行期的短暫、耳(猿聲)目(萬重山)的不暇迎送,才一一有着落。“彩雲間”也是寫早晨景色,顯示出從晦暝轉爲光明的大好氣象,而詩人便在這曙光初燦的時刻,懷着興奮的心情匆匆告別白帝城。
第二句的“千里”和“一日”,以空間之遠與時間之短作懸殊對比。這裏,巧妙的地方在於那個“還”字上。“還”,歸來的意思。它不僅表現出詩人“一日”而行“千里”的痛快,也隱隱透露出遇赦的喜悅。江陵本非李白的家鄉,而“還”字卻親切得如同回鄉一樣。一個“還”字,暗處傳神,值得讀者細細玩味。
第三句的境界更爲神妙。古時長江三峽,“常有高猿長嘯”。詩人說“啼不住”,是因爲他乘坐飛快的輕舟行駛在長江上,耳聽兩岸的猿啼聲,又看見兩旁的山影,猿啼聲不止一處,山影也不止一處,由於舟行人速,使得啼聲和山影在耳目之間成爲“渾然一片”,這就是李白在出峽時爲猿聲山影所感受的情景。身在這如脫弦之箭、順流直下的船上,詩人感到十分暢快和興奮。清代桂馥稱讚:“妙在第三句,能使通首精神飛越。”(《札樸》)
瞬息之間,“輕舟”已過“萬重山”。爲了形容船快,詩人除了用猿聲山影來烘托,還給船的本身添上了一個“輕”字。直說船快,那便顯得笨拙;而這個“輕”字,卻別有一番意蘊。三峽水急灘險,詩人溯流而上時,不僅覺得船重,而且心情更爲滯重,“三朝上黃牛,三暮行太遲。三朝又三暮,不覺鬢成絲”(《上三峽》)。如今順流而下,行船輕如無物,船的快速讀者可想而知。而“危乎高哉”的“萬重山”一過,輕舟進入坦途,詩人歷盡艱險、進入康莊旅途的快感,也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來了。這最後兩句,既是寫景,又是比興,既是個人心情的表達,又是人生經驗的總結,因物興感,精妙無倫。
全詩給人一種鋒棱挺拔、空靈飛動之感。然而只看這首詩的氣勢的豪爽,筆姿的駿利,還不能完備地理解全詩。全詩洋溢的是詩人經過艱難歲月之後突然迸發的一種激情,所以在雄峻和迅疾中,又有豪情和歡悅。快船快意,給讀者留下了廣闊的想象餘地。爲了表達暢快的心情,詩人還特意用上平“刪”韻的“間”、“還”、“山”來作韻腳,使全詩顯得格外悠揚、輕快,回味悠長。
前人對這首詩好評如潮,如楊慎《升庵詩話》:“驚風雨而泣鬼神矣。”清代乾隆御定《 唐宋詩醇》卷七:“順風揚帆,瞬息千里,但道得眼前景色,便疑筆墨間亦有神助。三四設色托起,殊覺自在中流。”丁龍友評價:“此是神來之調。”吳昌琪《刪訂唐詩解》卷一三:“插猿聲一句,佈景着色之。”應時《李詩緯》卷四:“等閒道出,卻使人揣摩不及。”千百年來,這首詩一直被人們視若珍品。
這首詩的名句是“兩岸猿聲啼不住,輕舟已過萬重山。”有學者認爲,“兩岸猿聲啼不住”是隱喻李亨兄弟相殘。